陆渊那沉重的军靴一步一步碾过焦黑的弹坑,每一脚都带起些许尘土,左腿绷带渗出的血珠在清冷的月光下拉出细长的影子,那血珠的颜色红得刺目,散发着丝丝温热的血腥气。
他强忍着左腿的剧痛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务必将这些土匪的情况摸清,争取让他们为抗战出一份力。
三十米外那个翻滚下土坡的身影,正是土匪首领王占奎——此人在青帮混过十年,左耳缺了半边的特征在通缉令上格外醒目,月光下,那残缺的耳朵仿佛一道恐怖的伤疤。
王占奎心中又惊又怒,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荒郊野外被这群正规军堵住。
林虎的脚步声从后方包抄上来,那脚步声急促而有力,刺刀在灌木丛里刮出沙沙声,如同鬼魅的低语。
林虎紧紧握着刺刀,手心微微出汗,他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,生怕土匪们有什么突然的举动。
王占奎突然被裸露的坦克履带绊倒,怀里的毛瑟C96手枪摔进泥浆,溅起一片带着腥味的泥花。
他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的倒霉,同时也担心着兄弟们的安危。
陆渊的枪口抵住他后颈时,浓重的马粪味刺鼻地钻进鼻腔——这些土匪连汽油都凑不齐,运输工具还停留在骡马时代。
陆渊皱了皱眉头,心中对这些土匪的生存状况有了更直观的认识,但他也知道不能因为同情就放松警惕。
“南京保卫战里逃出来的?”陆渊用枪管挑开对方沾满草屑的衣领,粗糙的枪管触感冰冷,露出锁骨处溃烂的烙伤,那伤口散发着腐臭的气息。
此前,陆渊就听闻日军有使用特殊手段折磨战俘的习惯。
这种梅花状伤疤是日军对待战俘的标记,他在四行仓库的俘虏身上见过同样的痕迹,脑海中不禁浮现起那些悲惨的画面。
他心中暗自思索,这些土匪或许也是被日军逼上绝路的可怜人。
王占奎突然暴起转身,却被陆渊用受伤的左膝重重压住脊椎,膝盖处伤口的疼痛让陆渊眉头一皱,藏在袖口的匕首扎进泥土,这个四十岁的山东汉子喉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:“老子全家死在虹口码头!
不抢粮怎么养活三百号弟兄!”王占奎声嘶力竭地喊着,眼中满是悲愤和无奈。
二十米外的断墙后传来金属碰撞声,那声音清脆而刺耳,陆渊抬手对空鸣枪,枪声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响。
陆渊心中一紧,他担心土匪们会狗急跳墙,引发一场不必要的血战。
五个举着土制燃烧瓶的土匪僵在原地,最年轻的少年裤腿还滴着脓血——这种溃烂程度,至少两周没换过药,那脓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。
少年眼中满是恐惧和迷茫,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。
“三挺歪把子机枪,六箱精造手榴弹。”陆渊突然报出数字,看着王占奎瞳孔骤缩,“你们昨天劫的军需卡车,轮胎印在罗店公路拐弯处留得太浅,显然载重不足。”他松开压制,从腰间取下牛皮水袋扔过去,水袋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。
陆渊希望通过自己的智慧和诚意,能让王占奎放下戒心。
林虎的刺刀差点划破王占奎咽喉,被陆渊用工兵铲架住,月光照在铲面上,隐约可见“88师工兵营”的铭文,那铭文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。
林虎心中有些不服气,但还是听从了陆渊的安排。
孙记者举着莱卡相机从断墙后探身,镁光灯亮起的瞬间,那刺眼的白光让人眼睛一阵刺痛,十几个土匪从藏身处暴露了位置。
孙记者心中充满了兴奋,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新闻素材。
"淞沪会战开打三个月,十九路军折损六成兵力。"陆渊撕开新的绷带缠住渗血的左腿,手指触摸着绷带,那粗糙的触感传来,这个动作让他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,"你们抢走的磺胺片,本来能救二十个机枪手的命。"陆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和惋惜。
王占奎突然扯开衣襟,胸膛上纵横交错的鞭痕让孙记者倒吸冷气,那鞭痕触目惊心,仿佛一道道扭曲的沟壑。
王占奎心中充满了痛苦和屈辱,他希望陆渊能理解他们的苦衷。
这些新旧伤疤构成诡异的图案——是摩斯电码的求救信号。
陆渊瞳孔微缩,脑海中迅速回忆起军统情报里提过,日军曾在吴淞口用战俘练习刑讯。
陆渊心中一震,他意识到这些土匪背后有着更深层次的苦难。
“三十七个孩子。”王占奎从牙缝里挤出话,沾着泥浆的手指在地上画出歪斜的路线图,“关在真如镇地窖,每晚要送三筐馒头。”他脖颈青筋暴起,突然抓住陆渊的枪口按在自己眉心:“给个痛快!”王占奎已经绝望到了极点,他希望能为孩子们争取一线生机。
李军医的白大褂出现在土坡下方,药箱上的红十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弱荧光,那荧光如同希望的微光。
李军医心中充满了怜悯,她知道自己有责任为这些受伤的人提供帮助。
她身后跟着五个担架兵,纱布包裹的伤员里混着两个穿粗布褂的土匪——这是陆渊半小时前特意吩咐的。
担架兵们小心翼翼地抬着伤员,他们知道每一个生命都来之不易。
"三排长!"林虎突然惊呼。
众人转头看见一个满脸煤灰的士兵,正把缴获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塞给那个裤腿溃烂的少年,那枪身冰冷而光滑。
三排长心中想着,也许给这个少年一把枪,能让他有活下去的勇气。
少年愣怔着抚摸枪身“东京兵工厂”的钢印,眼泪突然砸在生锈的保险栓上,那眼泪带着温热的温度。
少年心中充满了感动,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和信任。
陆渊掏出怀表,表壳弹开的声响清脆悦耳,让所有人安静。
表盘背面嵌着半枚弹头——这是罗店血战那夜,从谢晋元将军的公文包里找到的。
他把怀表扔给王占奎:"明天日出前,我要看到真如镇的地道剖面图。"陆渊目光坚定,他知道这是一个考验王占奎诚意的机会。
二十米外的榆树上突然掉下个麻袋,砸在地上发出瓷器破碎的脆响,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。
王占奎心中一惊,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情况。
王占奎的亲信从树杈间举起双手,十指还沾着观音土——他们私藏的粮食,竟是用祠堂的香炉煮的树皮粥。
亲信们心中忐忑不安,不知道陆渊会如何处置他们。
孙记者的钢笔在笔记本上疾书,忽然被林虎按住纸页。
孙记者有些不满,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记录的时候。
月光穿过弹孔密布的砖墙,在"自愿整编"四个字上投下十字光斑,那光斑如同神秘的符号。
陆渊看着那四个字,心中期待着土匪们能做出正确的选择。
远处传来野狗的呜咽,混着李军医给土匪清洗伤口的酒精味道,那酒精味刺鼻而浓烈。
这种氛围让所有人都感到压抑和不安。
王占奎握紧怀表的手突然颤抖,表链上凝结的血块扑簌掉落,那血块掉落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王占奎心中在做着激烈的斗争,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陆渊。
他转身对着榆树方向打了串复杂的手势,三十多个黑影从废墟各个角落站起身,有个驼背怀里还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婴儿。
土匪们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,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
怀表链条在王占奎掌心发出细碎的叮当声。
驼背老人怀里的婴儿突然啼哭,那哭声尖锐而响亮,撕开废墟里凝滞的夜风。
婴儿的哭声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更加沉重。
三十多个土匪陆续从断墙后走出来,有人踢翻了煮着观音土的瓦罐,混着榆树皮的褐色汁液渗进弹坑,那汁液散发着一股苦涩的味道。
土匪们之间开始出现一些小声的抱怨和争吵,有人觉得不应该轻易相信陆渊,有人则认为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。
陆渊解下武装带扔给林虎,露出腰间被血渍浸透的衬衣:"三排长,带人去祠堂搬弹药箱。"他说话时眼睛盯着王占奎颤抖的右手——那根缺了指甲的食指正按在怀表链节的卡扣上,这是军统特工惯用的应激反应动作。
陆渊心中警惕起来,他担心王占奎会有什么危险的举动。
李军医的药箱碰倒了半截砖块。
她弯腰时白大褂领口滑出银质十字架,这是半小时前给土匪少年处理伤口时被扯断的。
李军医心中有些慌乱,她担心这个十字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。
纱布卷滚到王占奎脚边,沾着脓血的绷带让他喉结剧烈滚动:"陆长官,真如真的地道......"
突如其来的欢呼声打断了他的话。
两个土匪抱着半袋高粱面从祠堂冲出来,后面跟着十几个跛脚的士兵——他们用日军的钢盔当铁锅,此刻正叮叮当当敲出欢快的节奏。
欢呼声和敲锅声交织在一起,让气氛变得有些混乱。
在记者抓拍的镁光灯里,有个独眼土匪正把歪把子机枪零件递给88师的老兵。
独眼土匪心中有些不舍,但他也知道这是为了大家的未来。
"报告!"满脸煤灰的三排长突然立正,"清点完毕!
十六支汉阳造,三箱太原兵工厂的雷管。"他的刺刀鞘上缠着红布条,这是半小时前那个裤腿溃烂的少年土匪塞给他的。
三排长心中充满了自豪,他完成了任务。
林虎突然用枪托砸开榆树下的土堆,五枚日式九七式手榴弹滚出来。
林虎心中一喜,他觉得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。
王占奎的瞳孔猛地收缩,左耳残缺处新结的血痂突然崩裂——这正是他们昨夜没能引爆的赃物。
王占奎心中暗叫不好,他担心这会让陆渊对他们产生误解。
陆渊用工兵铲挑起枚手榴弹,月光照亮弹体上“奉天兵工厂”的刻痕,这是伪满洲国生产的证据。
陆渊心中有些愤怒,他觉得这些土匪不应该和敌人的武器有牵连。
李军医正在给少年土匪注射磺胺,忽然发现药箱夹层多了包未开封的绷带。
李军医心中有些疑惑,不知道这是谁放进去的。
她抬头时正撞见陆渊侧脸,月光沿着他下颌的弹片擦伤流淌,在脖颈处与凝固的血迹汇成暗河,那血迹触感冰凉。
李军医心中一阵心疼,她希望能为陆渊减轻一些痛苦。
十字架吊坠突然发烫,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没在伤员面前藏起信仰。
李军医心中感到一种莫名的力量,她觉得自己应该坚持自己的信念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,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,"轰!"
西南方两公里外腾起橘色火球,那火球光芒耀眼,气浪掀飞了孙记者笔记本上的弹壳。
爆炸的气浪冲击着每个人的身体,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呆了。
欢呼的士兵们瞬间寂静,二十几个土匪条件反射地扑向最近的掩体。
士兵们迅速反应过来,纷纷拿起武器,准备应对可能的敌人。
王占奎的怀表啪嗒落地,表盘玻璃裂开的纹路恰好指向罗店公路方向。
王占奎心中一惊,他意识到可能是日军追来了。
陆渊单膝跪地,耳朵贴着工兵铲的锯齿刃面,那锯齿触感粗糙。
陆渊仔细地倾听着地面的震动,他判断着敌人的数量和距离。
地面传来密集的震颤,这是九二式重机枪支架特有的震动频率。
陆渊心中一沉,他知道敌人的火力很强,一场恶战即将来临。
林虎撕开最后半包黄胺粉洒在自己渗血的肩头,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四行仓库那个用身体堵机枪眼的传令兵。
林虎心中充满了斗志,他决定要像那个传令兵一样,为了抗战不惜牺牲自己。
"老赵!"陆渊突然朝担架队方向喊话,声带震动的频率压住了耳鸣。
陆渊希望赵营长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。
赵营长挣扎着撑起缠满绷带的上身,手里还攥着从土匪窝里找到的上海租界地图——那些用胭脂标注的路线,或许与土匪劫取的军需物资里的药品有关,正是青帮运送药品的地下通道。
赵营长心中想着,也许这些通道能成为他们突围的关键。
三百米外的河滩传来金属碰撞声。
负责警戒的哨兵打出三短一长的信号,这是模仿布谷鸟叫声的暗号。
哨兵心中紧张万分,他知道敌人已经越来越近了。
王占奎的部下们突然集体转向东南方,有人从裤腰掏出绑着红绸的飞虎爪——这些运河帮派常用的攀爬工具,此刻在月光下如同滴血的鹰爪,那红绸在夜风中飘动。
土匪们开始出现分歧,一部分人想利用飞虎爪突围,一部分人想留下来和敌人战斗。
李军医的药瓶在掌心捏出冷汗,那药瓶触感冰冷。
李军医心中充满了恐惧,她担心自己和伤员们的安全。
她看见陆渊将工兵铲插进焦土,铲柄上"88师"的铭文正对着南京方向。
陆渊心中坚定,他决定要坚守阵地,与敌人决一死战。
五个担架兵默契地拆开担架,钢管拼接成的长矛在废墟上竖起一片钢铁荆棘。
担架兵们心中充满了勇气,他们希望能用这些长矛为大家争取一些时间。
那个怀抱婴儿的驼背老人突然哼起山东小调,沙哑的嗓音里混着真如镇方向飘来的硝烟,那硝烟味道刺鼻。
老人心中充满了对家乡的思念和对战争的厌恶。
夜风突然转向,带来新鲜的血腥味和汽油燃烧的焦臭。
这种气味让每个人都感到恶心和恐惧。
孙记者的钢笔尖在"整编名单"上洇开墨团,晕染了王占奎按下的血手印。
孙记者心中有些无奈,他不知道这场战斗会有怎样的结果。
林虎的刺刀在地面划出三道刻痕,这是他们从罗店突围时约定的危险等级标记。
林虎心中紧张地等待着敌人的到来。
陆渊扯下渗血的绷带缠住右手,这个动作让李军医想起医学院解剖课上教授打结的手势。
陆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一定要带领大家活下去。
月光突然被乌云吞噬,三百多人的呼吸声在废墟上空凝结成无形的盾牌。
所有人都在黑暗中紧张地等待着,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。
西南方的第二声爆炸震落墙头碎砖,有个戴眼镜的土匪下意识护住怀里的机枪零件,镜片上还沾着虹口码头的海盐结晶。
土匪们心中更加慌乱,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越来越严峻的形势。